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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要塞



  在去老枪手那里的路上,我同老枪手坐在营火旁。温内图值勤,在他的一次巡视中向我们走近。老枪手一个手势邀请他留下。
  “我的兄弟不愿坐到火旁吗?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阿帕奇人的眼睛总是睁着的。我不信任夜,因为它是一个女人。”温内图回答,说着他又走回黑暗中去。
  “我们的朋友恨女人。”我随口说。
  老枪手解下挂在他脖子上的烟斗,塞满了烟草点燃。
  “您以为?”他一边问道,“也许并不是。”
  “他的话看起来是这个意思。”
  “看起来,”老枪手点头,“但并非如此。他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为了占有她他是会跟魔鬼争斗的,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忘却了女人这个词。”
  “为什么他不把她带到佩科斯河边他的印第安人村落中去?”
  “这个女人爱另一个人。”
  “印第安人通常不管这个。”
  “但这人是他的朋友。”
  “这个朋友的名字是什么?”
  “现在是老枪手。”
  我吃惊地抬头看着他。我没有权利继续问,但对更详尽的答复的渴望我的神情中一定显露了,因为老枪手在一阵停顿后说了下去:“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先生!如果我愿意谈,真的,您尽管年轻,还会是惟一我对其这样做的人,因为我喜欢上了您。”
  “谢谢,先生!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我也十分珍惜您的友谊。”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您的帮助我不久前就完了。只是令人气恼的是,我不能自己结清我同蒂姆·芬尼泰的账,如果我有幸让这个无赖尝尝我自己的刀,我会当场为此献出我的手。”
  说这些话时一种愤怒的怨恨在老枪手一向如此平静的脸上闪过,当他这样眼睛闪闪发光地坐在我对面,我明白了,他同帕拉诺算账必定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理由。
  我承认,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其他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肯定也会是这样,事实竟在这里完全出人意料地向我展现,温内图曾向一个姑娘敞开过他的心扉。这甚至对我——他最好的朋友和结拜兄弟——也是一个秘密。但我必须忍耐,这对我来说也不困难,因为我肯定可以期望将来有所解释。
  老枪手的康复比我们预期进展得要快,这样我们在较短的时间之后就动身了。经过好战的达科他人的地区向前推进到曼吉锡塔,按老枪手的说法,他的要塞就在岸边。我们也许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到达,因为我们今天已经游过了奈厄布拉勒河的支流基亚帕哈。
  在那里我想加入到老枪手指挥的毛皮鲁猎人们中一段时间,在这种相聚期间但愿会有机会了解一下老枪手的过去,于是我现在默不作声地保持我的姿势,只是为了拨火偶尔改变一下。
  哈里的戒指在火光中闪了一下,尽管闪亮稍纵即逝,老枪手锐利的眼睛还是盯住了那小小的金色物体。他震惊地跳了起来。
  “您戴的是什么样的一只戒指,先生?”老枪手问道。
  “这是对我生命中一段最可怕的时刻的纪念。”
  “您愿意把它给我仔细看一下吗?”
  我满足了他的愿望。他带着明显的急促抓住,更仔细地看了一下戒指,他的问题就也接踵而来:“您从谁那里得到它的?”
  他被一种无法描述的激动所控制,我却平静地给予回答:
  “我在新韦南戈从一个大约十三岁的男孩那里得到这只戒指。”
  “在新韦南戈?”这个巨人激动地说,“您到过福斯特那里?您见到了哈里?您说的是一个可怕的时刻,一场不幸?”
  “那是一次冒险,我同我听话的‘闪电’陷入了活活被烤死的危险。”我回答说,把手向戒指伸过去。
  “别这样!”老枪手拒绝了,“我一定要知道,这只戒指怎么成了您的。我有一种神圣的权利,比任何其他的人都更神圣!”
  “安心躺着吧,先生!”我泰然地请求,“如果是另一个人拒绝还给我,那我是会强迫他的。而我会向您报告更详细的情形,然后您也许也能向我证明您的权利。”
  “说吧!但您知道,这只戒指在一个我不像对您那么信任的人的手中可能很容易成为死刑的判决!那就讲吧——讲吧!”
  老枪手认识哈里,他也认识福斯特,他的激动证明了他对这些人表现出极大的关心。我嘴边有一打的问题,但我把它们都忍住了,开始了我对那次邂逅的讲述。
  这个巨人躺在我对面的火旁,流露出急切的神情。随着我的讲述,他的注意力在一点点增强,当我讲到我把哈里拽到马上时,他跳了起来并叫道:
  “伙计,这是惟一能救他的!我为他的生命发抖了。快,快,继续说!”
  我也在重新体验那些可怕的时刻,并继续我的描述。老枪手走近我,并越来越近,他的嘴张开了,就像他想从我的唇边啜饮每个字一样。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巴巴地看着我,身体弯曲到了一种姿态,就像他自己坐在飞驰而去的“闪电”身上一样,自己跳入了波浪滔天的洪水中,自己在可怕的恐惧中沿着陡峭的岩壁努力向上攀沿。他早已抓住了我的胳膊,下意识地用尽全力按住了我,呼吸大声喘息着从他的胸口挤出来。
  “天哪!”当他听到我平安地越过了峡谷的边缘并使男孩到了安全的地方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道。
  “太可怕了!我忍受恐惧,就像我自己的身体在火焰中一样,不过我事先知道,您救命成功了,否则哈里可不会给您戒指。”
  “他没有给。我也不知道怎么把戒指从他手指上捋了下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那您必须把别人的财产还回去。”
  “我愿意还给他,但男孩从我这里跑掉了。第二天早晨我才又见到他,跟一个逃脱了死亡的家庭在一块儿,因为他们的住处位于山谷最上面的角落中,没被大火烧着。”
  “这时您说起了戒指?”
  “没有,他们根本没有让我有机会说,而是向我开枪,最终我就骑马走了。”
  “他是这样的,他的确是这样!没有什么比怯懦更让哈里痛恨的了,而他认为您是胆怯的人。——不过说吧,福斯特怎么样了?”
  “就我能够断定的,只有我刚才说到的那个家庭逃脱了。充满山谷凹地的火海吞没了一切。”
  “这是可怕的,是对让油流掉以抬高价格这种卑鄙下流的意图的惩罚!”
  “您也认识埃默里·福斯特,先生?”我现在问道。
  “我到过几次新韦南戈他那里,他是一个傲慢的爱显示有钱的人。”
  “您在他那里见到了哈里?”
  “哈里?”他带着一种奇特的微笑问道,“是的,在福斯特那里和在奥马哈,这男孩有一个兄弟在那里——此外也许还在某个地方。”
  “您大约能告知我一些有关他的事情?”
  “有可能,但不是现在。您的讲述使我很疲劳,使我感到没有多少精神进行闲谈。但在适当的时候您会更多地了解他,这就是说,就我自己对他所知的。哈里没告诉您他想在新韦南戈干什么?”
  “告诉了!哈里在那里只是暂时停留。”
  “是这样,是这样!那么您断言,他脱离了危险?”
  “十分有把握。”
  “您也看到哈里开枪了?”
  “像我告诉您的,而且他很出色。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早熟的男孩。”
  “是这样。他父亲是一个老手,铸造过的子弹没有一颗不射进敌人两根肋骨之间。从他父亲那里他学会了瞄准,如果您竞相信,他不懂得要在合适的时间和在正确的地点使用它,那您就大错特错了。”
  “他父亲在哪里?”
  “他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我大概可以说,我们差不多认识。我有可能帮助您遇到他。”
  “我很高兴这样,先生。”
  “我们是要看看,由于儿子的得救,您理应受到父亲向您道谢的待遇。”
  “哦,这不是我的意思!”
  “当然,当然,我现在了解您。不过您又拿到戒指了!您以后会发觉,我把它还给您意味着什么。——现在我要把温内阁派给您,他的岗结束了。躺下睡觉吧,这样您明天一早就会清醒过来!我们明天会不得不使我们的老马用劲跑,强行完成一天行程。”
  “我们明天不是只到绿色公园吗?”
  “我改变了主意。晚安!”
  “值岗顺利!当我该接替您的时候,别忘了叫醒我!”
  “尽管睡吧!我可以为您睁着双眼,您为我做的够多了!”
  如果我现在不是十分清楚知道我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我就必定不是老铁手,而是最稚嫩的新手。老枪手是哈里的父亲,这是一清二楚的。他在我讲述时的激动不安就已经暴露了这一点。此外还有他对哈里的父亲的说明,他说起他就像说起一个第三者,而他显然是指自己。但我也只能想这么多,其余的一切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当温内图转回来,在我旁边裹进他的被子中睡觉之后,我还长时间地清醒着。讲述使我也激动起来了,那个可怕的晚上所有的细节一再重新地在我的脑海中闪过。在它令人恐惧的画面之间一再出现老枪手,在梦醒之间最后的迷蒙中在我耳中还响着这些话:“尽管睡吧,您为我做的够多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独自在火旁,不过那两个人不可能离得很远,因为盛着煮开的水的小白铁壶挂在火上,在那块昨天晚上剩下的肉旁边放着敞开的面粉袋。
  我打开我的包裹到水边去洗脸。
  温内图和老枪手正站在那里热烈交谈,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告诉我,我是他们闲谈的对象。
  不久之后我们选取了到要塞去的方向就准备出发了。
  白天凉爽。我们骑得很好,因为我们的马休息过了,我们飞快地把一大片绿色的土地抛在身后。
  引人注目的是,这两个男人彼此表现出怎样深情的专注和忠诚。他们像两个血肉相连的兄弟,我觉得,似乎双方的关怀现在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们中午时分停了下来,老枪手离开去侦察营地的周围。在我拿出食物时,温内图在我身旁伸展四肢躺下说道:
  “我的兄弟,你像森林的老虎一样勇猛,像岩石一样默不出声。”
  我对这奇特的引子沉默不语。
  “你骑过了石油的火焰并且什么都没有向你的兄弟温内图讲述过。”温内图继续说。
  “男人的舌头,”我答道,“就像刀鞘中的刀。它锋利而尖锐,却不适于玩。”
  “我的兄弟是明智的,说得对。但如果你的朋友的心像石头一样对你封锁,而石头的内部有金粒隐藏的话,我就要忧伤了。”
  “你的心向你的白人朋友敞开得更多吗?”
  “当然,我向你展示草原的一切秘密。”
  “但你也说过占据你心灵的老枪手和活在你心中的那个女人吗?”
  “温内图爱过她,而爱不在嘴上。为什么我的兄弟没有讲过‘闪电’驮着从火中穿过的男孩?”
  “因为这听起来会像自我吹嘘。你认识这个男孩吗?”
  “我曾把他抱在胳膊上,指给他看过田野上的花,森林中的树,水中的鱼和天上的星。我教他从弓上射出箭,骑上野骏马。我教给了他红种人的语言,并最终给了他火枪,它的子弹打死了里巴娜,阿西尼博音人的女儿。”
  我吃惊地看着他。我渐渐有了一种预感,我几乎不敢用话语表达,不过如果不是恰好老枪手回来了,我们的注意力转到了吃饭上,我也许就那样做了。但在我们吃饭期间,我不得不经常地想到温内图的话,由它们跟老枪手和从前哈里对我所说的相联系就得出惊人的事实。不仅老枪手是哈里的父亲,而且男孩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温内图爱过的那个姑娘,她却嫁给了白人猎手老枪手。
  休息了几小时后我们又出发了。我们的马那么欢快地小跑着,就像它们知道有一个可以休养几天的地方在等着它们。我们走完了一段可观的路程,随着黄昏来临,山峰的后面就是曼吉锡塔的山谷了。我们穿过一个峡谷,沿一道水流行进。
  “站住!”这时突然从立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声音,同时在树枝中间一枝对准我们的卡宾枪的枪管清晰可见,“誓言是什么?”
  “勇敢!”
  “还有?”
  “严守秘密。”老枪手说出口令,一边试图用锐利的目光穿透灌木丛。说最后一个词时树枝分开了,一个人走出来,看到他时我感到一种快乐的惊奇。
  “塞姆·霍金斯?”老枪手叫道,“您的小眼睛视力差了吗,竟要求我说口令?”
  “我不是那个意思,先生!但我认为,一个站岗的人必须偶尔表明他没有忘记口令。欢迎回家,朋友们!你们的到来带来了欢乐,极大的欢乐。我欢喜得完全发傻了,再见到我从前的新手,现在的老铁手了,还有温内图,阿帕奇人伟大的首长,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嘻嘻嘻嘻。”
  因为我跳了下来向他致意,他向我伸出双手,热情地把我压近他的猎装,以致旧上衣像一只空木盒一样劈劈啪啪地响。他撅起长满胡子的嘴来亲吻我,他从前深色的胡须现在几乎花白了。
  “再见到您,我也感到由衷和真心地高兴,亲爱的塞姆,”我据实向他说明,“但说吧,您没对老枪手讲,您认识我并曾是我的老师吗?”
  “我当然讲过了!”
  “而您没有向我透露,我会在您这里遇到我的好朋友塞姆·霍金斯!”
  这种友好的指责是指向老枪手的,这个捕兽人微笑着回答我:
  “我想让您惊喜一下。此外您还会在我这里找到两个亲爱的熟人。”
  “大概是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他们可是同塞姆分不开的。”
  “是的。您的出现也会使那两个人感到很高兴。——情况怎么样,塞姆,我们的人有哪些今天在家?”
  “所有的人,除了比尔·布尔切尔、迪克·斯通和麦克·费莱彻,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小先生也回来了。”
  “我知道了,知道他在了。此外有什么事吗?有红种人吗?”
  “谢谢,谢谢,先生,我想不起看到过什么,虽然——”他指着他的步枪,“——利迪有婚礼的想法。”
  “陷阱呢?”
  “收获颇丰,很不错,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您可以自己看看,先生。您在人口会发现很少的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塞姆·霍金斯转过身去,并在我们继续骑马前行时,又向要塞走去。
  这个小场面向我表明,我们到达了要塞的附近,因为捕兽人作为安全哨卫是站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的。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周围,想发现人口。
  现在左边开了一条窄窄的裂缝,它由那么近地靠在一起和在上面被悬钩卷须所覆盖的岩石构成,以致人们张开手就能够到两面石壁。一条溪流占据了整个的地面,小河的水清澈透明,我们沿着河的边缘向上骑入山谷。老枪手在这里拐弯,我们慢慢地跟着他。现在我也明白了塞姆的话,我们在入口会发现很少的水。
  走了很短的时间,这时岩石紧密靠拢,道路看起来在这里到头了。但使我惊奇的是老枪手一直继续骑行,我看到他穿过墙中间消失了。温内图紧跟着,当我自己到达谜一般的地点时,我觉察到,野生的爬蔓植物密密地从上面垂下来,不是形成石头的一层覆盖物,而是成为一道帘幕,在它后面开口橡隧道一样延伸,伸进深重的黑暗中去。
  在穿越黑暗的各种各样的转弯中过了很长时间,直到终于又有一道黯淡的光线在我面前亮起来,我们进入一个跟刚才穿越过的类似的裂缝。
  当裂缝打开时,我吃惊地停下了。
  我们位于一个开阔地伸展的山谷凹地的入口处,它周围被不可攀援的岩壁所包围。一条树叶稠密的灌木花边围绕着由新绿的草组成的,几乎是像圆圈一样的表面,上面有几群马和骡子在吃草。
  “这里就是我的城堡了,”老枪手向我们转过身,“我的要塞,住在这里比住在一座堡垒中还安全。”
  “在那山里面有一个入口吗?”我问道,指向山谷对面的一端。
  “从外面几乎不可能爬上山峰。大概已经有一些红种人在外面那里悄悄地溜过去,却没有料到,这些陡峭的岩石锯齿不是完整的,而是围起一座那么可爱极了的山谷。”
  “您是怎样发现这个珍贵的地方的呢?”
  “我追踪一只浣熊一直到了裂口处,裂口当时还没有被这种藤蔓盖住,并立即占有了这个地方。”
  “一个人吗?”
  “开始是的,我多次逃脱了死亡,因为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可靠和安全的藏身处,避开红种人的追捕。后来我把我的小伙子们也一起带来了,在这里我们可以把我们的毛皮收集起来,并熬过可怕的冬天。”
  这时候有一声刺耳的口哨声在绿色的草地上响起。周围各个地方灌木丛立即分开了,出现了一些人,人们在百步之外就能从他们身上看出他们是西部人。
  我们向场地的中部骑马小跑过去,一会儿就被一群人包围了,他们以最粗犷的方式表达他们对老枪手到来的喜悦之情。威尔·帕克也在他们中间,他看到我后高兴得举止都很滑稽了,他也受到了温内图友好的问候。
  在这种喧闹之中,我就看到温内图忙着给他的马卸下马鞍,他轻轻拍了“旋风”一下,指示它自己去找晚饭,把马鞍、马笼头和被子背在肩上并走开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因为老枪手事情很多,现在不能多顾到我们。我放开听话的“闪电”,然后就参观一下这个地方。
  在我这样闲逛过去时,我看到在一块可以攀登的危岩上有一座小小的的茅屋,从那里人们一定可以饱览山谷的风光,于是我决定爬上去。
  我又走过一段短短的路程,这时我看到从木屋狭窄和低矮的门中溜出一个身影,背对着我走向岩石的边缘,并且用抬起的手遮着眼睛,向底部看了一眼。
  他穿着一件鲜艳的质料结实的猎衫,绑腿在外面的缝上从胯骨直到踝骨都饰有穗子。小鹿皮鞋镶满了玻璃珠和豪猪的猪鬃。在头上他缠了一块红布,就像穆斯林的缠头布一样,一条染成同样颜色的佩带代替了腰带。
  当我迈步到小平台上去时,陌生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迅速地转过身来。这是真的还是幻觉?我惊喜万分。
  “哈里!这可能吗?”我迈着急促的步子向男孩走去。
  但他的眼睛严肃而冷淡地注视着我,晒黑的脸上没有一丝友好的激动的表情。
  “如果不可能,您就不会在这里遇到我了,先生,”他答道,“不过提这种问题的权利大概更多的是在我而不是在您那一方面。谁允许您到我们的营地来的?”
  这是我理应受到的接待吗?我比他更冷淡和矜持,只答了那么一个字:“嘿!”说着我就把后背转向他,脚下小心地又滑下去了。
  我镇定地继续我的环游,一段时间之后才又接近了营址。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在广阔的山谷凹地中央燃起了一堆火,火舌高高地向上蹿,要塞全部在家的居民都聚集在火的周围。哈里也在内,我不久就注意到,他在任何方面都跟男人们享有同样的权利。我自己感觉,他现在以跟从前不同的眼光注视着我。
  人们讲述了一系列亲身经历的冒险奇遇,我注意地侧耳倾听着,直到我终于起来,按照老习惯寻找我的马。我离开火堆,向黑暗中走出去,天空晴朗,星光灿烂。
  溪流边缘的灌木丛边,一声轻微快乐的马嘶把我唤到“闪电”那里,它认出了我,轻柔地在我的肩头蹭着脑袋。自从它驮着我经过了水与火的洗礼,它对我来说就变得加倍地可亲了,我爱抚地把我的面颊贴在它细长柔软的脖子上。
  传出一声短促的响鼻,我很熟悉警告这种信号。我向旁边看去,一个人影向我们走来,我看到缠头布的角在动,是哈里。
  “请原谅,如果我打扰的话,”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有些迟疑,“我想起了您的‘闪电’,多亏它救了我的命,我很想向这匹勇敢的马表示问候。”
  “它在这儿。我不会打扰你的问候。晚安!”
  我转身走了,但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压低声音的喊声:
  “先生!”
  我站住了。哈里犹犹豫豫地跟我走上来,他的颤抖声音显示出了尴尬。
  “我伤害了您!”
  “伤害?”我冷淡而平静地说,“您错了。我在您面前也许能感到宽容,但从未能感受到受伤害。”
  “那么原谅我的错误!”
  “很乐意。我习惯了我周围的人对我犯错误。”
  “我大概不会再需要您的宽容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随时为您效劳。”
  当他快走一步走近我,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已经想再次转身了。
  “铁手先生!”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是请求的,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我刚刚才得知您是谁,这使我意识到,我对您做了多么不公正的事情。老铁手不可能是一个胆小的纵火犯。但我以为您在我们分手之前,在断崖中最后说的话隐藏着威胁,并相信您以卑劣的方式进行了报复。我因此请求您原谅。”
  “好的,哈里,我愿意接受您的道歉。您在清晨大火之后过于激动,因而不能做出清醒的判断。我们别再谈这个了!这是我的手!让我们从现在起做朋友吧。”
  男孩显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握住了我伸出去的右手:“是啊,我们现在不谈个人的事情!但您冒着极大的危险也保全了我父亲的生命。请允许我是为此向您好好道谢,就像我——”
  “没有必要!”我急忙打断他,“每个西部人都乐于做我做过的事。”
  “不公正的先是我,现在却是对您自己不公正。您也想对我这样吗?”
  “不。”
  “那么我也许可以提出一个请求?”
  “说出来!”
  “如果我做得不对,就指责我,先生,但不要再次说起宽容了!您愿意吗?”
  “我愿意。”
  “谢谢!现在跟我回到火堆那里去,向别人说晚安。我会向您指示您睡觉的地方。我们必须马上休息,因为明天会早动身。”
  “出于什么原因呢?”
  “我在蜂河旁布置了陷阱,您跟着我去,看看捕到什么。”
  几分钟后我们站在一座兽皮门之前。哈里把它揭开,把我引到一个黑暗的房间中,不过房间马上就被一根鹿脂制的蜡烛照亮了。
  “这里是您的卧室,先生。如果连里的人怕在露天会四肢酸痛,他们通常撤回到这些房间中来。”
  “您以为,这个糟糕的伙伴对我来说也不是不熟悉的?”
  “我祝愿您是相反的情况。但山谷是潮湿的,因为环绕着的群山阻碍了风的进入,而小心对一切事情都是有用的。晚安!”
  哈里向我伸出手,然后友好地点点头走出去了。
  当我独自一人时,我在这小小的房间中环视了一下。它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经由人的手凿进岩石去的。人们用鞣过的兽皮铺设岩石的地面,墙同样是用兽皮绷着,靠后墙立着床铺,有一个床架,是由平滑的樱桃木小树干拼成的。厚厚的一层柔软毛皮的上面铺展着足够数量的真正的纳瓦霍人的被子。
  几个打进缝隙中的木桩上有些东西,它们使我确信,哈里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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